这路边小饭店，其实更像是一个家，里边一间是住人的，炕上乱得可以，地上又堆满了粮食口袋和烟箱酒瓶，外屋大一些，放两张桌子，人们就在那两张桌子上吃碗面条了，喝口小酒了，墙上呢，贴着美女的大画片和好看的烟盒纸，还有一台油乎乎的黑白电视，摆在里屋的桌上，屏幕冲着外边，所以外边坐的人也能看见电视里的动静。饭店的主人是两口子，比如女人要去炒菜，男的便去剥葱了，穿着油乎乎的大裤衩，腿上的毛很黑很长。这边炒好一个菜，男的便会马上端出来。但人们常常看到的是那个女的在那里一下一下很用力地合面，面要合得很硬，饧好了，才能削，这就是说，这个山东女人也学会了削面。或者她就在那里嚓嚓飞快地切菜，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。外屋其实就是个厨房。灶台上永远放着两个红塑料盆子，一个盆子里是炖好的羊肉，一个盆子里是羊下水，总是这两样，谁要是想吃就马上盛出几勺子热一热就是。外边的客人喝着酒，那男主人有时也会过来和客人喝一口，总是蹲在小凳子上，或者就坐到里间的炕上去。碰上矿上的人下来，恰好又带着个小姐来，给他们一点点钱，这小饭店的主人便会把里屋的小炕让给他们，所以里屋的门上原是有个布帘儿的。布帘儿要是放下来呢，人们就知道里边在做事了，里边的事做完，那小姐还会在里边小声地问一声：“谁还来？”也许马上就有人笑嘻嘻地进去，在里边解裤子做起来。没人做那事的时候那小姐便会帮着饭店主人做些事，洗洗菜，扫扫地，擦擦桌子，好像那种事跟她们没一点关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