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德烈公爵不作声,看着皮埃尔,露出了讥讽的笑容。
“你会看到我妹妹,玛丽娅公爵小姐。你们两个将会志同道合,”他说,“或许,你自己觉得你是对的。”他沉默了一会儿,继续说道:“但每个人都按自己的方式活着:你曾只为自己而活,并说这样差点毁掉了你的生活,而只是当自己为别人活的时候才找到了幸福。而我的经历恰恰相反。我曾经为荣耀而活。(其实荣耀究竟是什么?这同样也是对别人的爱,也是想要为他们做些什么,想要得到他们的称赞。)我就这样为别人活着,所以不是几乎,而是完全毁掉了自己的生活。从那之后,我就只为自己一人,活得闲适多了。”
“可是怎么能只为自己活着呢?”皮埃尔失望地问,“那你的儿子,妹妹,父亲呢?”
“他们都算是我自己,不是别人。”安德烈公爵说,“可是其他的人,关系亲近的人,邻人 [1] ,你和玛丽娅公爵小姐都这么称呼他们,这就是错误和危害最主要的祸根所在。邻人,就是那些你想对他们行善的基辅农奴们。”
接着,他用带着嘲弄的挑衅的目光看了一眼皮埃尔。他显然是对皮埃尔发出挑衅。
“您在开玩笑,”皮埃尔越说越激动,“我想行善(虽然做得很少,很差),但我想这样去做了,而且还做出了点事情,难道这有什么错吗?有什么危害吗?那些不幸的人,我们的农奴,和我们一样,从出生到死亡,一辈子对上帝和真理的理解,只停留在那些仪式和毫无意义的祈祷之上,他们将会信仰来生、复仇、奖赏和安慰,并从这些能抚慰人心灵的信仰中得到教益,这又有什么危害?那些生病垂死的人,无依无助,而我非常容易就能给他们提供物质帮助,于是我就给他们医生、医院,给老人养老院,难道这也有不妥和危害吗?农夫和带小孩的妇女们日夜操劳,不得安宁,我让他们休息并有了空闲时间,难道这不是实实在在的、真正的善事吗?……”皮埃尔说得很快,发音含混不清,“而我做到了这个,虽然做得不好,也不多,但我毕竟为它做了些事情,你不仅不能使我相信我做错了,而且我始终相信,你自己也不是这么想的。而重要的是,”皮埃尔继续说,“我知道并且确信,享受做这善事带来的快乐,是人生中唯一真正的幸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