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婆也哭了,说:“你腿瘸了,又下岗了,我整天看你在那儿抽闷烟,就不想再给你添烦心事,咱俩结婚这么多年,我也没能给你生个孩子,我心里特别愧疚……”
丛文理说:“你说这些干啥?我不想要孩子,我只想要你活着!”
两个人抱在一起痛哭,哭得撕心裂肺,生离死别,人生最大的悲痛,不过如此。可那租来的房子特别隔音,这哭声无法传递出去,于是这悲痛只在这屋里打转,沦为外人看不到的小家庭的悲剧,和其他宏大的时代和命运都无关。
接下来的日子,只剩下难熬,难熬里,全都是不甘。丛文理每每看到妻子头痛得在呻吟,甚至在呕吐时,都会在一旁默默地抹眼泪,却帮不上任何忙。
有天妻子在吃饭时,又头痛难忍,伸手去扶餐桌,可那木头的餐桌却摇晃着倒了,妻子整个人也跟着倒在了那一地饭菜的狼藉中,和他们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一个样。
他收拾好一地杯盘,便出门去想买个刨锛,再买几颗钉子,把这桌子修一修。可他买完后往回走,边走边想事情,就忘了脚下的路,越走越远,来到了江边。那江水浩荡,夜里的两岸灯火也都亲人,可没一盏能照亮他心里。他顺着江边走,越走越偏,灯火都甩在了身后,便看到前面有个女的,在夏夜里穿着短裙,肢体摇曳,比肢体更诱惑人的,是那对跟着一起摇晃的金耳环,还有脖颈后露出的一小截金项链,它们都在丛文理面前,不远不近地闪着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