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克审吾为马克忧,竟至吾前执吾手。余携马克手至唇际,不觉泪滴其上。
马克亦坐吾次,曰:“亚猛童骏,此足哭乎?”余曰:“吾状固骏,然为马克肠断矣。”马克曰:“奈何,吾长夜失眠,不如此何以自遣?然女子之身薄命若我者,生死亦何足数。”余曰:“马克听余,余亦不自知一见马克,何以即入余心?余此心天知之。且自余见马克后,更无一人能逾马克者。马克听余,愿此后勿更轰饮以戕其身,使吾为马克哭。”马克曰:“亚猛期吾珍重,不知吾命薄者也。吾坠落此途,已居狂荡世界,吾若幽娴作好女子,吾死久矣。不冶容以悦人,人何从入吾门,将以长日幽闭自锢乎?且吾身非闺秀,既无亲属及朋友往来,吾向病时,乃三礼拜之久,无一车一马及吾闼者,追忆至可伤痛。”余曰:“马克苟齿我为昆弟,我请留此为马克已病。静摄一时,不特病愈,而绝代冶容亦不至于枯槁。”马克曰:“今夜饮苦趣酒耳,明日君怀当可舒泰。”余曰:“非也,马克前病时,余不尝日夕至此问阍者乎?”马克曰:“良然,尔时何以不排闼入?”余曰:“女子寝室,胡得唐突。”马克曰:“若吾辈者,亦可绳以礼法乎!”余曰:“吾一生见妇人,恒以礼自律。”马克曰:“亚猛能长日留此,为吾已病乎?”曰:“能。”“能长夜留此为吾已病乎?”曰:“能。”马克曰:“凡人缔好,皆有名目,亚猛所以待我者,其名目为谁?”余曰:“此所谓德武忙耳(犹华言为朋友尽力也。——译者)。”马克曰:“此力奚而来?”余曰:“情不自禁,发而为此。”马克曰:“然则情爱耳。”余曰:“然,日后当为马克言之,今夕且勿言。”马克曰:“愿亚猛始终勿言。何者?我负亚猛,则亚猛必恨我;我狎亚猛,则亚猛必昵我。然吾一侈恣女子耳,长年半居病中,又多焦急哭泣之时,即或展笑,其中心懊恢更甚于哭,亚猛近我何乐?亚猛宜留我以饵既老且富之公爵,俾其倾囊以恣吾用。盖吾一年须费十万佛郎,必非亚猛所堪。亚猛试观往日狎我少年,都已星散。亚猛长者,何事踵其覆辙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