易女士坐的地方,正当着窗口,楼外的风向里吹来,把易女士的鬓发吹得在身边飞舞,一直披到眼角边来,周秀峰也是好意,便走过去,为她掩上那一扇玻璃窗。不料楼窗下对面每日向这里凝望的玉子姑娘,正在那里闲眺,遥遥地看见窗户里面有半截女子的背影,十分奇怪,心想那位周先生住在对面楼上,差不多有一年多了,总没看见他与女客来往,怎么今天突然来了一个姑娘哩。正在这里呆想,却遥遥地听见笑语喧哗。而且那女子的肩膀,只是上下耸动,分明是笑得很厉害了。玉子正因为周秀峰前次拿了枕巾来洗,很旧了,就叫竹子拿去问周秀峰要不要换枕头套,若是要换新的,不必买,可以做一个新的,给他套上。周秀峰因人家意态殷勤,便答应要。玉子听了这话,买了十字布回来,赶紧就挑绣起来。今天这个时候,正在给周秀峰赶起枕头套,一面做着,一面对着那块枕巾发出种种的奇怪思想。
竹子也在一边玩儿,说道:“我瞧姐姐,倒好像捡着什么面票子似的,坐在那儿,老是一个人乐,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乐的。”玉子倒也不曾理会她妹妹的话,依然是带想带绣。后来停着没绣,抬头向那边楼窗上看来,就看到一个女子的背影。这时,不由得她不疑,不由得她不想,正打算和竹子商量,让她到隔壁寄宿舍去瞧瞧,究竟是个怎样的人。那边周秀峰偏在这个当儿,伸手来关窗子。玉子心想,是了,不愿意我在这儿望着呢。只这样一猜,四肢无力,再也安坐不住,便把炕头边的一条破被卷着叠了几叠,堆得高高的,自己便一歪身靠在上面躺着,想来想去,说不出心里有一种什么伤感,竟会落下泪来。当日难过一天,是茶饭不想,晚上在炕上睡觉,翻来覆去也总是睡不着。一直想到半夜,听见隔壁寄宿舍里,那钟当当当敲了三下,玉子心想,我这不是傻吗,这样胡思乱想一阵子,就想出个什么主意吗?一直想到大天亮,人才睡着,醒过来的时候,已是日上三竿了。